香气

兴许是私心作祟,才导致郁秋迫切地滋生出阴暗的争夺欲。他使尽办法和代价就是为了能够从这个寨子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而且明眼人都能瞧见族中的寨民对眼前那位神官的遵从和驯服,如果郁秋能够将他占为己有,到时候一切都会顺利很多。

更何况——他并非没有看清其他人眼里暴露出来的倾慕和震惊,露骨到让郁秋不舒服,可他还是强忍着那股不适,朝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深深地望去。

他叫什么名字呢?总是听拜格用神官这样的职位称呼他,可是对方究竟叫什么名字自己还无从得知呢。

好烦。

郁秋烦躁地踢了脚边的碎石子,没来由地发泄着情绪时,倏尔眼尖地从地面上瞥见一串红,那明明是方才还缠绕在神官手腕边上的串珠,郁秋趁着四周的目光还没缓回神时,悄无声息地将东西捡了起来。

串珠是玛瑙质地,莹润光滑,更甚鸽子血般的艳红。

只是手感冰凉得不似刚从别人手中掉落的,并不带有一点温度。

郁秋盯着掌心的这条串珠,心想这东西明明绕在那人手上时显得漂亮至极,怎么一落至自己手心时就普通得跟地摊上的廉价物件毫无差别。

倒不如用这条串珠做个好事。

他是被摈弃后在大院里长大的,仿佛一生下来就学会了算计,就连捡拾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东西都要获得菲薄的利益。

“等等——”郁秋推开了一旁挡住他身子的温苗,步伐仓促朝着没走多远的神官跑去。

如果他将这条遗失的手串转交给那位神官的话,说不定对方至少会对自己留下一个印象,不需要太多,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都没关系。

他在奔跑的过程中,凌厉的风掀起他额头上的碎发,隐约露出丑陋的痕迹出来。

郁秋这次倒是来不及打理了,他很少在脚不便利的情况下这样慌乱地运动,以至于呼吸都气喘不匀。不过应该不要紧的吧,苗寨中的寨民不都是称呼他为神官吗,神应该是不会介意自己面目鄙夷的。

他说服了自己,并且将这个想法当成理所应当。

可是为什么,郁秋的脚步因为吃力而渐渐慢下来,他黑如黛的眉轻轻拧了起来,郁秋想,自己都那样喊他了,为什么他还不停下来?他都距离对方那样近。

盘踞在天空已久的雨丝如线砸了下来,并不干燥的地面上一点一滴被洇深痕迹,路开始滑,人群也很拥挤,他扭伤的脚腕仿佛此刻才缓过来,跟锥子凿似的让郁秋疼得浑身难受。

以至于他趔趄一下摔倒在地面时也不觉得惊讶。

郁秋将那条珠串藏在手心里,攥得发紧,就像是夹杂着什么要命的仇恨一般。

直到一阵如雪般清雅的松香扑鼻而来,幽幽袅袅,顷刻间一双干净苍白的手将他扶了起来。

郁秋呼吸一窒,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昳丽又冷峻的面容,他向来灵活的眼珠此刻也笨拙地忘记转动,只会直愣愣地在对方的脸上一分一寸的逡视。

“没事?”对方看样子并非是不懂汉语的生苗人,短短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动听。

看吧。

我说得果然没错,如果他是寨中的受人敬仰的神官,是一点都不介意自己面容上的瑕疵。

郁秋心中无比地窃喜着,甚至一改以往的沉默用着得意的神色扫了后面很是不善的温苗一眼,他正要将掩藏在袖中的玛瑙红串拿出来,向对方邀功时,神官忽而双手松了松,眉心十分不妙地皱了起来。

他鼻尖敛着气,就好像是,好像是在他身上嗅到了什么难以言说的臭味,如果不是碍于神官的面子,他下一秒可能要用手掩住口鼻。

众人一片哗然低语,讲述着郁秋根本听不懂的苗语,可郁秋却分明从他们的眼里读懂了,那是郁秋再熟悉不过的一贯排斥和抵触。

他们没有再给郁秋有再次碰触到神官的机会,毕竟少祀官是他们的神明和信仰,神官讨厌什么,他们就驱逐什么,这是他们多年来的行为原则和标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瞿枫见人走远了才敢放肆大笑着,他眼泪花都浮夸地涌了出来,嘴里更是夸张地模仿着郁秋的一言一行,明摆着故意让他难堪呢。

“你说说你,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这样没脸没皮地凑上去,凭什么?”瞿枫忽地伸出两只手指掐住郁秋的下颌,眼睛恶意无比地打量,“难道是凭你这张丑到令人————”

他的话戛然而止,孟浪又轻浮的笑莫名地凝固在脸颊上,瞿枫仔细注视着和往常模样并无二致的郁秋,认认真真地打量。

无非是多了一双泛红的清水眼,和以往狡诈造作故意卖惨的神态没有太多不同,怎么瞧着,却又有稍许的不同,让瞿枫捏着他脸颊的手指被电微麻了一下,平地产生一些挠人的痒意。

“瞿枫,别欺负郁秋。”傅又驰语调低沉地提醒着他。

“是啊,大家都是一起来的,和和睦睦的,不要闹什么矛盾。”温苗附和了一句。

瞿枫这才满不在意地撤回手,冷笑搪塞了一句:“谁爱欺负小丑八怪啊。”

可眼睛却是悄无声息地滑至一旁留意着不停用袖口擦拭着方才被自己碰过地方的郁秋,他那质地和布料都十分简单的袖口将白皙的下颌搓得通红,有这么嫌弃吗?瞿枫不禁眯起了眼睛。

好在拜格及时将这场闹剧中止下去,天色渐晚,他为郁秋一行人准备好了住所和食物后,留下一个能用汉语沟通的寨民后就匆匆离开了,好似正在忙着什么事。

于是分配住所的事情就交到那个寨民的头上,吊脚楼恰巧有四间房,三间都是相对而言比较宽敞且采光和排水都十分不错的卧室,唯有一间狭窄逼仄,比起卧室更像是他们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

寨民将最后一间房子留给了郁秋,临走前丢下了一句话,“我们不欢迎受神官厌弃的子民。”

等会儿寨民将热好的食物端至用餐的地方时,本能地没有喊他,径自将郁秋忽略过去了。

郁秋待在甚是灰暗光线不足的阁楼里,耳边充斥着外面时刻传来的欢声笑语,温苗笑吟吟的声音逗着村民逐渐放松戒备,紧接着郁秋便听着温苗小声地询问了一句话。

刹那间,郁秋手里的串珠被他赫然拉紧,如同一张正在蓄力绷紧的弯弓,他将身子做贼一般俯贴在那扇门上,屏气凝神,倏地眼珠滴溜一转——

池、雪、烬。

池雪烬。

郁秋嚼着这个从别人口中窥听得来的名字,恨不得将这几个字刻在自己的唇舌间,反反复复说着。

他肚子很饿,饥肠辘辘,此时却也只能将那些微不足道的埋怨和计较全部吞进肚子里充饥。

“是否需要将那个人驱逐出去吗?”长老双腿跪在光洁干净的地面上,脑袋紧紧抵着地面,更是卑微得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不用。”神官挺直端坐在蒲团上,只留下一道冰冷的背影,银发如缎,更衬得他气质冷酷出尘。

他手指在桌案上稍微点了两下,伏地不起的长老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神殿里经年燃烧着松香,烟霭徐徐而上,清淡的香气却是极其浓郁深稠地充斥着整个殿宇。

可即便如此——

池雪烬眉心微蹙地抻开了手指。

都没能抵得过从那个青年身上嗅到的甜腻香气。

犹如附骨之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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