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剑拔

“我既然是皇帝的儿子,自当由此心思。”四皇子说罢,压低了声音,凑到周菀耳边,道:“阿宁你,吃亏就吃亏在不是父皇的女儿,若是父皇的女儿,怕是连女皇都能做得。”

周菀眉间一挑,笑着道:“四表哥以为自己是舅父的儿子,就一定占优势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四表哥。”

四皇子邪魅一笑,满满的都是恶意,“阿宁你是挺了不起的,可惜,你是个女子,并且只是外甥女,权势,真是这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东西,你看这天下熙熙攘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待过几年,再来看。”

周菀轻笑一声,看向四皇子,声音很轻,恍若呢喃:“四表哥,你的心,慌了。你在害怕什么?”

四皇子嘴角的笑意顿住,看向周菀,只见少女神色悠然,好像是一株清新的百合花,单纯无害,他心里却知道,自己看到的都是假象,对方小小的躯体里,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所有的试探,在她眼前似乎无所遁形,他面上还是一片平静,心里却知道,自己是把自己玩进去了,仍然做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道:“无缘无故去看望皇长孙,还那么好心去帮太子捉虫,阿宁,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良了?”

“我本来就是个心地很好的小姑娘啊,四表哥为何总是觉得,我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周菀凝眉反问,似是不解一般。

四皇子心里突兀一下,却仍然装的如同没事人一样,自己却知道,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他想知道周菀的底,却被周菀探出了底细。

“上次你去东宫,直接闹得杨氏姐妹反目,若非如此,那杨三小姐也不会将目光调转到二哥身上,阿宁,你这个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周菀脸上仍然挂着一派纯真的笑容,眼神清澈,笑着道:“不装出一副仰慕者的样子的四表哥,看着顺眼了很多。四表哥长久长于宫中,心也变脏了,眼睛里只能看的下算计,却看不下好心肠了。”

“你这样的人,如何让人相信你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还记得小时候那个得罪你的贵人吗,被父皇打入冷宫,如今连尸骨都不知道在哪里,阿宁,宫中哪里有干净的人,你想要的,从来便是拼了命也要拿到,你占了好处,到头来出力的是别人,好名声是你的,坏事全是别人的,从来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四皇子压低着声音,急切的发问。

周菀轻笑一声,如同山间的风铃,“四表哥,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宫中没有那么多好人,也没有那么多坏人,你魔怔了。”

若是可能,四皇子真的想将面前少女风轻云淡的面容撕烂,可是,他到底是不敢。

“从前你与阿秀的关系多差啊?每回见面,都是要掐上一掐的。”四皇子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接着道:“阿秀这个蠢人,没有脑子,一挑就动,你能逼得她与你势不两立,到头也还能让她对你俯首称臣。还是阿宁你,有本事啊。”

周菀脸色不变,闲闲道:“四表哥你总是想要算计人心,只觉得一切都是靠人心算计得来,可是却不知,人心是这世界上最复杂多变的东西,我与阿秀年幼之时,确实多有争端,但到底,我们是表姐妹,血脉相连,也没有深仇大恨,和好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阿秀心思简单,单纯善良,虽然脑子是不太灵光,但到底还是能分清楚远近亲疏的。”

四皇子嗤笑一声,“这皇宫里第一大蠢人,你倒是看得起。”

“四表哥也不必将所有人都以聪明而论,焉知聪明反被聪明误,世上之事,瞬息万变,焉知塞翁失马不是大智若愚?”周菀冷声反驳,她素来不喜别人如此评判大公主。

四皇子眉头一挑,笑着道:“阿宁你如此维护阿秀,不过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抉择了,说来子诺离京不过几月,阿宁却已经改弦易辙,若是叫他知道,恐怕得伤心死了。”

“这世上,离了谁日子不是照样过,四表哥你不也是一样吗?自诩深情,说到底不过是自己感动了自己罢了。”周菀脸色平淡,说出的话语却字字如同刀剑。

四皇子脸色一变,勉强说道:“我如今所做的,自然是为了更好的将来。”

周菀冷笑一声,道:“你这样的人,连自己人都不放过,能有什么将来?”

四皇子神情突然冰冷起来,“你一惯擅长口舌之利,焉知太子妃的今天,何尝不是你的明天?你以为东宫人手众多,圣手环绕,太子妃那么容易就会出现产后血崩?”

周菀却是眉毛一敛,道:“我如何抉择,不劳表哥操心,你还是多担心担心,杨清的今天,是否是他韩胤的明日!”

“你!”四皇子气急。

周菀跟着恶劣一笑,道:“我说错了,韩胤如何比得过杨清,杨清还可以当得上一句枭雄,可他韩胤,不过是躲在女人身后的懦弱之人罢了。杨清还可以做太子的基石,他韩胤呢?不过是一堆沙子堆积起来的城堡,可笑看不清的人还以为他韩胤是根深广树,实际不过风一吹就散了。”

“阿宁尽管嘴硬便是,你在宫中树敌众多,他日父皇百年之后,你且看看这宫中还有谁能护着你!”四皇子目光闪动,里面全是阴沉一片。

周菀却是面容不变,丝毫不见担忧之色,闲闲的道:“佛家常说,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要走的路,四表哥有功夫在这里对我放狠话,到不若静下心来,看看自己的处境,大厦将倾,你倒是安居其中,一无所知!”

周菀神色从容的放狠话,听得四皇子心中一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偏离了他的预计。

他今日本想是要求联合的,奈何却上了火气,两人犹如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周菀知晓他的意图,却是先一步将话题转到了不可扭转的方向。

“我的好母后,今日能为了太子的未来,机关算尽,焉知他日不能为了承恩侯府,神挡杀神?我可是听说承恩侯府,有三个嫡女,大的十三四岁,小的不过五六岁,对方以逸待劳,阿宁你怕是也得不了好。”四皇子的眼神,如同是黑夜里的毒蛇一般,吐着信子静待时机,一击毙命。

承恩侯府,是皇后的娘家,也是她的根基所在。

但凡后宫女子,执掌权柄之后,总是想要为自己的娘家谋求好处的,如皇后,如韩贵妃,甚至是当今皇太后,也无法免俗。

周菀却是不为所动,闲闲的说道:“四表哥你知道你为什么比不上太子吗?因为你的目光,永远的放在这些小道上面,你只看得见勾心斗角、狗苟蝇营,却看不见天下大势。另外,相比较于一艘要沉的破船,我倒是不惧可能被抛下船的危机了。”

“只愿你永远有用,永远都能在船上吧。”四皇子嘴里说着祝福之语,眼中却满是恶意。

两人说话间,马车一路畅行入宫,到了兰漪宫前,两人还是不欢而散,分道扬镳。

待四皇子离开之后,彩衣起身进入马车内部,她是习武之人,他们在车内的说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面色有些犹疑。因为彩衣身怀武艺,今日便留下了紫苏在崇庆宫值守,周菀身边带着的大宫女就是彩衣了。

周菀挑眉看向她,没好气的道:“有话直说便是,不必做出那番样子。你既然跟了我,我也不会碧着你。”

一向直爽的彩衣,如今却是显得有些支支吾吾起来,许久方才下定决心问道:“殿下,四皇子殿下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属意太子殿下?”

周菀眼含戏谑,笑着问道:“怎么,开始担心起来旧主了?”

东宫之中,还有一个杨清若。

彩衣连忙反驳道:“殿下救下了杨夫人和两位少爷的命,也算是保全了太师大人的骨血,至于三小姐,她自己做出的选择,自当是自己承担,我如今是殿下的人,自然只一心为殿下筹谋。”

周菀心下微暖,道:“不必担心,李璟就是一条乱吠的狗,他这样的,狗急跳墙了,也咬不动人。空有野心,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手腕。”

四皇子不在当面,周菀也没有客气,直呼其名,显然是对他十分不屑。

彩衣却是不太认同,摇了摇头,道:“从前我还在太师府的时候,就听说过四皇子的名声,雅而好学,礼贤下士,名声直比太子殿下,故而,我倒是觉得,四皇子殿下说的,是有几分道理,殿下不担心吗?”

周菀一下子笑出声来,道:“他的那点名声,都是韩家吹出来的,外人总觉得他是个淡泊名利的真君子,实际呢,君子总是名声不显的。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罢了,他这个人,想要从我这里套话,可惜了,他自己也察觉到了,韩家如今声势浩大,却犹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不过是韩家最后的荣光了。”

彩衣依旧是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问道:“殿下从哪里得出韩家要倒?如今太师大人远走匈奴,朝中韩胤势大,怕是不太容易倒台。”

周菀摇了摇头,“韩家气数将尽,不论是韩胤还是韩贵妃,都有所察觉,四皇子频频向我示好,不过是想要力挽狂澜罢了。”

周菀神色间,从容淡定,却没有丝毫自得与菲薄,好似只要自己愿意伸出援手,就能挽救韩家这个日薄西山的庞然大物一般。

彩衣也是如此,没有丝毫的不信,对于自己主子的本事深信不疑。

“可如四皇子所言,皇后另有打算,怕是殿下的谋划,有些艰难了。”彩衣还是有些担心。

彩衣说的是有些艰难,而不是难成。

说到底,周菀除了在君珉身上翻了船,还没有吃过亏,她从来自信满满,觉得这世上没有她做不成的事情。

“事在人为。”周菀的话语之中,满满的都是意气风发。

周菀翻手覆雨之间,送杨三小姐入宫,对于杨三小姐而言,是新的旅程,而周菀自己如今谋划的,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新旅途。

“就怕皇后娘娘翻脸不认人。”彩衣心中依旧充满担忧,旧主的遭遇,令她心有戚戚,皇后娘娘在她心中,绝对是一个能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周菀轻笑一声,“到时候,她却不一定是掌局之人,鹿死谁手,尤为可知。”

彩衣依旧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显然对于周菀的选择并不看好。

周菀神情无奈,有些无语,沉吟片刻方道:“你现在就担心,还是太早了,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不要急。”

宫中局势,瞬息万千,周菀却从帝后之间微妙的气氛,以及宫中宫外剑拔弩张的气势中,分清楚了当前的形势。

韩胤如今却是势大,但是奈何,他扩张得太快,本身又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功勋支撑,最大的依仗,不过是宫中执掌权柄的韩贵妃,身为外戚,染指兵权,本就是大忌,从前还有杨清在前面顶着,而如今,杨清倒台了,他站在了台前,却顶不住各方的压力。同样的事情,若是换做周菀的父亲周瑾来做,便没有问题,换做是韩胤,那么就如周菀先前所说的,他还嫩了点。

若是压不住,那么到头来,便是强烈的反弹,掀翻了桌面,是不久便可以看到的局面。

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韩胤的手,伸的太长了,他抵御的本是和平的西宁国,却把手伸到了抵抗匈奴的边城。

伸的太长的手,皇帝自然要将它剁掉。

说到底,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且看他大厦起,且看他大厦倾。”一只光滑洁白的柔荑轻轻的拿起了面前的茶盏。

“娘娘这是何意?”亲信嬷嬷微仰着头,看向皇后娘娘。

皇后不答,只在心里静静的说了一句:“宫里的格局,又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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