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你简直是块木头

二公主原本正眯着眼, 靠在一个男宠的腿上,听人来报,道是往越国公府庄子上去送信的女官回来了, 也没把眼皮掀起来。

不曾想等人进来之后,却得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结果。

她面露愠色, 坐起身来:“越国公是这么说的?!”

那女官毕恭毕敬地垂着手:“回殿下,越国公的确是这么说的。”

二公主脸色又是一阵变幻, 良久之后,终于冷笑起来:“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略微沉吟几瞬,又问:“先前你说,近来毛三太太的儿媳妇胡氏时常往越国公府去求见?”

“是呢, ”那女官先说了胡氏同越国公夫人之间门的官司, 继而才说:“因为这事儿, 广德侯生了大气,很快就同毛三太太分了家,胡氏倒是挺沉得住气,即便毛三太太一个好脸都不给她, 也坚持去求见越国公夫人, 执意向她致歉。”

二公主听得若有所思:“倒真是一个可造之材。”

她自己曾经在越国公夫人面前蒙辱, 所以也能够明白事发之时胡氏心里的难堪与窘迫,可即便如此, 事过之后,竟还能够唾面自干至此, 也是相当难得的心性了。

二公主觉得胡氏有点意思:“去找她来, 跟我说说话。”

她觑着那女官,脸上在笑,眸光却是森森:“总不至于连她都不肯给我一个面子吧?”

胡氏想搭上二公主这条线吗?

说实话, 她不想!

没有人想跟一个情绪极其不稳定、手段又极凌厉的贵人相处。

胡氏敢拒绝二公主吗?

说句实话中的实话,她更不敢!

得罪了越国公夫人,她心内难免懊恼,但要说是十分惧怕、寝食难安,却也不至于。

因为她知道,越国公夫人就是这个脾气,当场发作出来了,事情也就结束了,自己表明了躺平任嘲的态度,不去狡辩,她不会再难为自己的。

但二公主,是天底下最难缠的那种人。

即便二人事先无仇无怨,甚至于没有见过面、说过话,但只消叫她觉得自己不够敬重她,她或许就会心生恼恨,辣手无情,毁掉自己!

胡氏不想去,但是不得不去。

……

乔翎跟姜迈被徐妈妈紧盯着,一个没敢跳,另一个当然也就无从接起了。

徐妈妈尤嫌不够,没好气道:“这么大的庄子放不下您二位了是不是?没事儿也要给我生出事来!”

姜迈默然不语。

乔翎唯唯诺诺。

徐妈妈狠狠瞪了俩人一眼,转而牵住了金子的狗绳,无可奈何道:“国公一直惦念着太太呢,您既回来了,便上去去跟他说说话吧。”

又想起先前乔翎离开的缘由来,一打眼瞧见张玉映,不由得笑了起来:“啊呀啊呀,有惊无险,真是喜事!”

张玉映笑着谢她:“劳烦您挂心了。”

徐妈妈这回是真的高兴了:“庄子里边的人新采了些野苋菜过来,晚点煮馄饨吃!”

乔翎乖乖地应了声,从徐妈妈手里接过狗绳,蹲下来摸一摸金子,同时对张玉映道:“玉映,你且去歇着吧,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可以安心睡一觉啦!”

从被掳走开始,到此刻结束,时间门说长不长,但要说短,却也绝对不短。

先前是因为要同俞相公夫妻致谢,感谢小俞娘子在危难之中保护了她,后来是因为要去消除奴籍,要去京兆府报案,没由得叫周七娘子逍遥法外。

但这会儿事情全然结束了,很应该歇一口气了。

张玉映领受了她的好意,伸手摸了摸金子,转而离去。

乔翎怀抱着那束野花迆迆然登到台上,打眼一瞧姜迈脸色,心下微惊,脸上倒是不动声色,笑吟吟将那束花递上:“好不好看?”

姜迈神情柔和,将其接到手里:“好看。”

又问她:“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乔翎点头:“不错!”

她拖了把椅子到姜迈身边去,挨着他坐下,将这两日间门发生的那些姜迈不知道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

金子自然而然的在他们的座椅下趴了下去,优哉游哉的晃动着尾巴。

姜迈心平气和地听完,最后道:“此事因宫廷而起,最终,只怕还是要从宫廷之内结束。”

一阵秋风吹过,乔翎心头倏然间门冷了一下:“宫廷……”

“是啊,宫廷。”

姜迈徐徐道:“你得到千秋宫的特旨,该当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依据你的性格,不会在大公主寿辰当日,在宫廷之内广而宣之的——你不会说,太夫人就更不会说了,她一向不爱管闲事。”

乔翎颔首道:“不错。”

主要是也没必要跟别人说啊。

那时候,她一心想着等到宫宴结束,要第一时间门将这好消息告知玉映。

姜迈听得微笑起来:“你不会说,千秋宫当然也无谓宣扬此事,拿到特赦手书之后的第二日是休沐,太常寺无人当值,所以张小娘子没有过去,而是选在了第三日去办此事。可方才据你所说,周七娘子却是在第二日便去找了那些贼匪……”

乔翎意识到自己之前疏忽了什么:“周七娘子知道的太快了!”

这其实很不正常。

乔翎回想起当日自己协同婆婆往德庆侯府去的时候,德庆侯夫人和世子夫人迥然不同的表现来。

德庆侯夫人是有意包庇自家孙女的。

世子夫人不愿多生枝节,也明事理,想着早些将事情了结掉。

但有一点,她们的反应都是一致的——当乔翎说起自己从太后娘娘处讨到了那封手书的时候,她们都有转瞬的诧异。

是做戏吗?

不太像。

乔翎更倾向于,她们事先真的不知道此事!

德庆侯府没道理使人紧盯着千秋宫的动向——他们也不敢这么做,而周家同越国公府更没什么瓜葛,一桩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何必额外耗费心力?

如此细细推来,周七娘子的“知道”,就成了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她的消息来源不是德庆侯府,那么,又会是哪儿呢?

越国公府,还是千秋宫?

乔翎其实更赞同姜迈的说法——风是从宫廷之内刮过来的。

因为太后恩赐手书一事,除了乔翎和梁氏夫人知道,千秋宫的女官经手,必然还有着一道报备的程序,很可能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自然而然地泄露了消息,叫某个人知道,继而将这消息捅给了周七娘子!

这个人很了解周七娘子对张玉映的妒恨,所以随意地下了一手棋。

就像是潜伏在暗处的一条毒蛇,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静静的吐着信子。

只是吐了一下信子而已。

剩下的事情,自然就有别人代劳了。

周七娘子撒钱出去,使人掳走玉映,为了防止泄露身份,甚至于没有留下任何辖制贼匪的东西,乔翎当时就说过——因为对于那些贼匪来说,周七娘子是上位者,她不在乎那点钱。

如若事情能够办成,毁掉了张玉映,那周七娘子就赚了,如若不成,也不过是损失了一些钱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周七娘子在那些贼匪面前处于上位,居高临下,利用了周七娘子的那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个人也根本不在乎周七娘子能不能把事情办成。

如果周七娘子真的上钩,那就赚了,如果周七娘子置之不理,也不过是随手为之罢了,不可惜。

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同时又兼具讽刺意味。

贼匪是周七娘子眼里的小小棋子,而周七娘子也在无知无觉的时候,做了别人手里的小小棋子。

贼匪因为张玉映所得手书牵涉到千秋宫的缘故阴差阳错参与其中,周七娘子自以为得计,却没想到,同时自己也落入了彀中!

最后贼匪就擒,周七娘子自己也被毁掉了。

对于神都城内的贵人来说,名声是很宝贵的东西。

乔翎可以不在乎,鲁王也可以不在乎,因为他们在名声之外,还有别的倚仗,可周七娘子既不是乔翎,也不是鲁王。

此事一发,她就真的完了!

乔翎想到这里,眉宇间门不由得流露出几分讥诮,转念一想,忽觉不对!

凭什么说玉映因那道手书而牵涉其中,就是阴差阳错呢?!

那群贼匪是为了向千秋宫复仇而聚集到神都的,也是因为玉映同千秋宫有牵扯,所以才捉了她,而周七娘子就在一个微妙的关头得到了来自宫廷之内的消息——

乔翎心头隐隐生出寒意来,她悄声问姜迈:“你说,将消息捅给周七娘子的这个人,是否同那群仇恨太后的贼匪有什么联系?”

姜迈握住她的手,目光平和:“这就是宫廷之内的人要去思考的事情了。”

他神情温柔,语气也并不沉重,像是一道清风,一轮朗月,乔翎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暖,心里边鬼使神差的安宁下来。

“我原本猜测,这事儿是鲁王做的。”

她说:“隐于幕后,暗箭伤人,很像是他的作风。”

且鲁王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

乔翎入京之初就知道,因为张玉映的几次回绝,鲁王对她始终怀抱着一种浓厚的恶意,他是很想毁掉她的!

而他行事却又与二公主不同——后者是明刀明枪的跋扈,但鲁王在身份显赫的那些人面前,总是一张带笑的温和脸孔,叫人拿不住错处。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做的。

底层人无权无势,直接打死了最后也会不了了之,至于那些真正有些办法奈何他的人,他做事又向来谨慎,从不留下任何把柄。

譬如先前他煽动越国公府婆媳不和,乔翎知道是他做的,梁氏夫人也能猜到是他做的,可是谁又能拿出明确的证据来指证他呢?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后怕也要不了了之。

只是很可惜,他遇上了乔翎。

法外狂徒不理会神都的规矩,也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你敢几次三番找我麻烦,那我也一定要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是以在那之后,鲁王顺理成章的遇上了意外……

再之后,这个人好像就消失在了乔翎的世界当中。

新婚也好,婚后几次参与宴会也好,都没有再遇上过鲁王,以至于此时此刻再度提起,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了。

乔翎原本觉得,那个暗地里撺掇周七娘子的人该是鲁王,然而想通煽动周七娘子的人或许同宫外敌视太后的人有所牵扯之后,却又迟疑起来了。

大多数人都很容易犯一个毛病,那就是在面对未知事物的时候,会尝试着从过往既知的人或事当中寻求答案,这就很容易变成那个摸象的盲人,在混沌中选择了自以为正确的答案。

可事实上,宫廷之中的人物,乔翎总共才见过几次,又跟几个人打过交道?

千秋宫太后,今上天子,出身郑国公府的陈氏贵妃,出身承恩公府、现在降爵为承恩侯府的贤妃,德妃夏侯氏,还有四公主的母亲徐昭仪……

上述这些人,就是乔翎如今知晓的全部了,可实际上,她只见过太后娘娘一个而已。

而皇子公主当中,真正打过交道的也就是大公主、二公主,乃至于四公主罢了。

她甚至于没有见过与自己互有龃龉的鲁王!

谁说幕后的那只黑手,就一定要在这些人当中?

乔翎心说,看起来,神都城里的水的确很深呢。

不只是皇室,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有些人家的水看起来格外浑浊,譬如说淮安侯府。

可谁又能说别的人家就一定要比淮安侯府干净?

说不得只是遮掩的干净罢了。

淮安侯夫人背弃了曾经帮助过她的大公主,可周七娘子也如此阴狠的对待一个同自己没有深仇大恨的小娘子,两位侯府娘子的家教,谁又比谁强呢?

乔翎想到这里,不由得轻叹口气,转而循着方才的思绪,想起了另外一事来。

她问姜迈:“我听宫中后妃的名号,遵循的应该也是四妃九嫔的制度?”

“鲁王的生母是贵妃,大公主的生母是贤妃,皇长子的生母德妃——只有淑妃没有听说过。”

姜迈先回答了她的第一个问题:“本朝的后妃,的确遵循着四妃九嫔的制度。”

又回答了她第二个问题:“从前宫里是有过一位淑妃娘娘的,据说一度宠冠后宫,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竟销声匿迹了,也有人说,是淑妃触怒了太后,被处死了……”

乔翎不由得“哎——”了一声:“没有明确的罪名,就被处死了吗?”

姜迈反问她:“你入京这么久,在神都城内,见过多少位宗室呢?”

乔翎被问住了,艰难的想了想,迟疑着说:“外婆算不算是宗室呢?”

姜迈便将握在手里的老祖的手指捋直一根:“武安大长公主是先帝的胞妹,当然是算的。”

乔翎又说:“京兆尹的妻子成安县主,也就是婆婆的那位表妹,据说是韩王之女,韩王应该也算是宗室吧?”

姜迈于是便又捋直了一根老祖的手指:“韩王是先帝的幼弟,当然也算。”

乔翎稍显怔楞的看着自己那两根被捋直了的手指,再也数不出别人来了。

齐王?

他跟当今天子是同胞兄弟,太亲近了,暂且还算是皇室内部的人,不该论到宗室那边去。

姜迈含笑将自家老祖的手指重新送回到掌心去,继而告诉她:“千秋宫以天后的名义治世时,功绩卓越,手腕也是非常冷酷的——先帝登基之初,宗室里反抗的浪潮非常强大,因为众所周知,先帝的身体其实并不算很好,之于帝国而言,很难说是一个合格的主人。”

“那时候,坊间门对于这个新君的争议也很大,不仅仅是反对这位新君,隐隐地也是在反对北尊——新君体弱,无力施政,据说,天后并不是在先帝治世的中期才开始参政的,而是在先帝登基之后,就开始操持权柄,代替他执掌天下了。”

“天后的母家如何,你也曾经亲眼见过,是个不甚得体的人家,所以那时候朝野和宗室都认定,北尊之所以扶持先帝登基,并不是因为看重先帝,而是因为赏识天后——他要给天后一个光明正大获取政权的机会,所以先帝才越过诸多宗室子弟,得到了帝位。”

这却又是乔翎所不知道的领域了。

只是听姜迈说完,再对照神都风俗,她不由得道:“像是男女逆转后的淮安侯府呢。”

淮安侯夫人作为老淮安侯的独女,因为某些原因无法也不愿承担起爵位来,是以便通过婚姻,将爵位过渡到了丈夫身上。

而先帝与天后则是逆转过来,先帝体弱,无力施政,所以便将权柄过渡到作为皇后的妻子手中,让后者来代替他执政。

再想一想老淮安侯的族人是如何看待如今的淮安侯的,便隐隐能够猜测到当初宗室们是如何看待天后的了。

“不过天后可跟淮安侯不一样呀,”乔翎下意识的说:“毕竟她只是代天子行事,并没有实质上获得天子的名号啊!”

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太对,愕然张口几瞬,转而摇头:“据你所说,天后从年少时候起就显露出勃勃的野心,是个彻头彻尾的政治人物,手腕强硬,治世几十年,怎么会可能不想更进一步?”

可是……

乔翎思绪转了几转,最后又绕回到原点来,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姜迈,试探着问:“北尊?”

姜迈微微摇头,不是否定,而是说:“我并不很清楚那时候的事情。”

他建议道:“不过,或许你可以去问一问太夫人。安国公府同皇室的关系是很亲近的,尤其大长公主又是先帝的胞妹,宫廷里的消息或许能够瞒过别人,但她一定或多或少有所耳闻。”

姜迈回答了她先前问的那个问题:“先帝登基之初,宗室是很敌视这对年轻夫妻的,三省却是举棋不定。因为从程序上来讲,先帝的继位其实是合理的,而后,伴随着天后逐渐展现出过人的政治手腕,三省对待她的态度逐渐趋于平缓。”

“但与之相对的是,天后的地位越是稳固,宗室对她的敌视便越是浓重,到最后,甚至于发展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等到先帝治世的中期,先帝因病静居,天后开始独坐朝堂之后,对宗室的屠杀正式开始了,先前几代皇帝的后代几乎被屠戮一空,只有血脉实在偏远、名声不显的那些,才勉强保存下来。”

乔翎不由得问了一句:“那三省呢,三省对此如何反应?”

姜迈问她:“你知道唐红吗?”

乔翎被他问的高兴了起来,当下带着一点老师精准的问到了预习过内容的欣然,两眼亮晶晶的,大声道:“我知道!”

姜迈笑吟吟的看着她,先夸了一句:“好厉害。”

又问:“怎么知道的?”

乔翎说:“丛丛告诉我的呀!”

姜迈了然地点点头,继而道:“那时候唐红已经坐到了尚书省第一把交椅,也就是众宰相之首,天后在朝中羽翼丰满,三省之中即便有人心怀微词,也统统都被压制下去了。”

乔翎点点头,却又问起了一个不在政局当中,但却可以真正逆转政局的人来:“那北尊呢?”

姜迈眼波微动,还未言语,乔翎却倏然间门伸出手来,两根手指抵在了他唇边。

她稍显兴奋的打断了他:“你先不要开口,叫我来说!”

乔翎在思考的时候,活像是梁氏夫人的那只狸花猫,眼睛明亮,放着一种猛兽捕猎时候才会有的光:“正如同多年前北尊扶持先帝登基,是为了将权柄交给天后一样,多年之后天后对于宗室的屠杀,其实不仅仅是为了对得权之后宗室对她诸多言辞的报复——这本身也是北尊的意志之一!”

这场大规模的屠杀,是北尊默许的!

乔翎入京之后,一直都没有见过这位北派的领袖,然而诸多事情上,却都脱离不了他的影响。

他是太后的老师,是中朝的首领,他隐于幕后,扶持过四代帝王,甚至于可以说本朝将近两百年的国运,都处在他的操弄之下。

乔翎举一反三:“天后统治的时候,是否也对勋贵进行过清缴,亦或者说屠杀?”

姜迈注视着她那双过于明亮闪烁的眼睛,悄无声息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先将仍旧抵在自己唇边的那两根手指握住,往下挪了一点。

乔翎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我急着说话,给忘记啦!”

姜迈微微摇头,却不知这一回是在否定,亦或者是表达什么了。

他先告诉乔翎:“天后的确在打压过宗室之后,发起了对于勋贵的清算,整个帝国上层,几乎都被犁了一遍。”

乔翎骤然间门对北尊好奇起来:“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这是时代滚滚向前时不可避免的疲软和颓势,也是帝国几百年积累下来的弊病,宗室冗杂,勋贵繁多,国库渐虚,下层百姓难以支撑。

他选取了一把足够锋利的尖刀,几十年间门,便将腐肉割掉,脓血挤出,同时还以一种相对和平的方式完成了最高权力的过渡……

姜迈说:“直到现在,也有很多人觉得天后,乃至于北尊的做法过于冷酷了,那些年,神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流的血几乎能灌满曲江池了。”

当年被天后铁腕处死的那些贵人,被满门抄斩,甚至是夷三族的高门,里边难道全都是恶贯满盈之人吗?

那却也不见得。

只是他们身处高位,不知不觉当中成了帝国焕发新生的阻碍,所以天后一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重新引入新的血液!

俞安世俞相公,前不久被外放出去的韩少游,乃至于鼎鼎大名的王元珍,在前几朝天子时,依照他们的出身,是没有机会坐到如今的尊位之上的。

乔翎却觉不以为然:“区区一个曲江池而已,这也算多?恐怕是因为神都城里的贵人们只能看见神都城里与自己身份相当的贵人流血灭门,看不见神都城外的人流的血吧。”

“城外平头百姓们因为那些权贵而流下的血泪,能灌满十万个曲江池!”

姜迈眉宇间门薄薄地流露出一点震动来,紧接着,为之莞尔。

这才是破命之人会说出来的话啊。

也只有拥有这种觉悟的人,才真正有资格去做破命之人!

他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继而拉着她的手,重又将其送到唇边,轻轻的,怯怯的,郑重的,碰了一下。

乔翎茫然无觉,凑头过去,又饱含好奇地问:“你说北尊同太后娘娘这对师徒之间门,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呢?他们曾经怀有过共同的目标,最后却很可能反目了……”

天后掌权多年,一定有想过要更进一步,可是那一步最终也没能迈出,不是北尊阻止了她,又会是谁?

乔翎实在是好奇极了:“中朝作为超脱于世俗的巨大力量,是可以推平当世一切的,所以北尊不惧怕上层可能会有的反扑,可是——啊呀!”

乔翎惊叫一声,惹得金子从座椅下狐疑地探出头来。

她很委屈地捂着手:“你咬我干什么?!”

姜迈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我累了。”

乔翎茫然又委屈:“啊?”

姜迈没再言语,起身循着楼梯向下。

金子同样茫然地从座椅下拱了出来,摇着尾巴,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姜迈面无表情地踢了踢它:“金子,没看见我要下楼吗?你简直是块木头,空长年纪,却没有心!”

金子不明白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被骂了,尾巴黯然的往下一垂,嗷呜一声,也因而委屈起来。

它不解地看着姜迈下楼的背影,再看看乔翎。

乔翎还在小声问它:“他怎么啦?”

金子歪着头想了想,转到自己主人面前,安抚的、亲热的蹭了蹭她,在她脚边温顺地趴下了。

乔翎很感动,蹲下身来开始摸狗:“小狗狗,你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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