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呼吸内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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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辰彦的卧室像他这个人一样走的是高端商务风，处处都符合霸总的标准：

极简的家具设计线条感十足，黑白灰色调稳重有质感，如果把那张Kingsize大床换成办公桌，立刻能无缝切换成集团会议室。

身处在这样冷硬的背景中，柔弱的冷凝霜就显得格外吸引人。

她靠坐在床头却不敢放松，身体蜷缩成一团，两手无措地搭在膝盖上，只将受伤的小腿伸展开搭在床沿上。嫩粉色的丝质长裙撩到腿根处铺散开，白皙细腻的肌肤在深灰色床单的衬托下显现出莹润的光泽，像是一枚夺目的珍珠。

吴漾正在给她处理腿上的外伤，约莫十五厘米的伤口横斜在小腿侧面，皮肉外翻着，边缘泛白，表面渗出了不少黄色组织液。

“伤口其实不深，但你应该是在海里泡水的时间太长，已经有感染的迹象了，洗澡的时候要注意，别再沾上水了。”吴漾撕开一包一次性纱布，想了想又丢在一边，“算了，现在天气热，伤口捂着愈发好得慢，我就不给你包扎了，你在家躺两天，好好养一养。”

“嗯，谢谢你吴漾姐姐，又给你添麻烦了。”冷凝霜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向吴漾道谢，又将受伤的这条腿也蜷缩回身前，拉好裙摆包裹住自己，动作看起来像是试图缩回壳子保护自己的小蜗牛。

“好了，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好好休息，有我在，相信我，我肯定会帮你的。”吴漾看她脸上还有些泪痕，整个人也没有什么精气神，第无数次在内心唾骂世界线的狗血和傅辰彦的人品垃圾，“不过你自己也要强硬一点，下次傅辰彦再把脸凑到你面前发疯，你直接啪啪就给他两耳光。”

冷凝霜不敢接这话，泪眼婆娑看着她。

“来，我教你，像这样......”吴漾当场就想伸手去抓她的胳膊帮她排练一下扇人的力道和角度，手还没伸出去，就听见系统在她脑海中警告：“吴老师，请您注意，您现在引导的行为不符合冷凝霜的人物初始设置。”

“设置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这是在教她新技能。”吴漾动作不停。

“主角人设ooc会导致本世界崩溃。”

吴漾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

“吴漾姐姐？”冷凝霜疑惑地看着她。

“没事，没事。”吴漾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将手收回来。“你休息吧，我去书房看看傅辰彦消停了没。”

主角人设ooc=世界崩溃=她还是得死。

吴漾在心中画出一个等式，说来说去，还是怪系统为什么要把女主角设置成柔弱可怜的小白花，被虐身虐心都不能还手。

她一拉开卧室门，发现傅辰彦站在门口正要敲门，他终于脱下了全套西装，换了一身纯黑真丝家居服，眼皮眼眶的红肿都已经褪去了，只剩眼球上还蔓延着一些红血丝，神色已经平静下来，看起来总算像个正常人了。

“我让王妈给你送过去的眼药水你滴了没？看起来见效很快嘛。”吴漾瞥一眼他抬起弯曲的手指，眼珠一转，悠闲地环抱起双臂挡在门口，“还知道敲门，不错不错，文明礼貌有进步，继续保持。”说着，她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傅辰彦冷淡的“嗯”一声，抬腿就想进屋。

吴漾向左平移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傅辰彦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吴漾身上，语气无奈：“大小姐，你又想干什么？你只让王妈转告我凝霜和宝宝没事，就这光秃秃一句话，我怎么可能放心的了，快让我进去看看，别拦着我。”

“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你不信任我的医术？再说了，你看有什么用，你看一眼能治病不成。”吴漾不为所动。

“信信信，你的医术我肯定信，我是想问凝霜还需不需要做什么检查，要不要我安排车咱们去一趟圣玛利亚。”

“不需要，我给她做了胎心监测，一切正常，也留了血样尿样，其他的检查需要再等宝宝月份大一些才能做。”感谢系统提供的外挂帮助。

“那好，我去看看她。”傅辰彦转向右侧想从吴漾身边挤过去。

吴漾向右平移一步，再次挡住他的去路。

“你到底想干什么？”傅辰彦神色阴沉了些，“你治好凝霜的伤就好，能不能别管得太多？！”

“你让我不管我就不管，那我多没面子。我还就偏要管，我说傅大总裁，恋爱可不是你这么谈的，什么女仆条约、掐腰红眼，乱七八糟的，你应该......”

“滴滴滴滴！！！”

吴漾刚准备撸起袖子和傅辰彦说道说道正常人谈恋爱的流程，话还没出口，系统就在她脑海中发出尖锐的爆鸣，吵得她脑仁差点裂开。

“怎么回事啊，系统，我教他怎么谈恋爱也不行？这可是对打出he结局有利的。”吴漾问。

“吴老师，您不能直接干预男主角的行为，尤其是您现在正在阻拦男主角和女主角见面。”

吴漾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冷凝霜躺在床上将被子拉起来盖住大半个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门口，显然，关注的不可能是她，而是门外的傅辰彦。

吴漾长叹一口气，让开路，自暴自弃地摆了摆手，“请吧，傅总。”

傅辰彦立刻扑到床前，捧起冷凝霜的手，一秒从高冷面瘫切换成深情面瘫模式，“凝霜，对不起。”

嗯？

吴漾以为自己听错了，古早霸总狗男人竟然还会道歉。

这还没完，傅辰彦接着说：“凝霜，你相信我，你父母的车祸绝对不是我害得，那个时间我自己有不在场证明，肇事司机也不是我手下的人。我不知道是谁伪造证据在你面前污蔑我，但是你放心，我已经让沈特助去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你一定要相信我。”

吴漾惊了，她原本懒散地依靠在门边看好戏，听着听着不由得严肃起来，这个剧情发展好像真的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傅辰彦竟然长嘴了？！

她想着，也许系统阻止她的行为是对的，这个世界的主角人设和故事演变比她看过的那些套路要更复杂多变，她其实并没有上帝视角，以后还是得谨慎一些......

那边冷凝霜已经泣不成声：“没事的，辰彦，不用道歉，我不怪你，我已经没事了，我们的宝宝也没事，真好。”

吴漾：“......”

她不想继续听下去了，转身一拉开门，又发现王妈站在门口正要敲门，她一手拿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盏白瓷汤盅。

“吴小姐，傅总刚刚吩咐给冷小姐准备炖一盅燕窝，我......”

王妈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掀开盖子，还没打开，傅辰彦就在里面喊道：“王妈，还不快点端进来，磨蹭什么。”王妈赶紧从吴漾身边小跑进去。

吴漾嗅了嗅飘过去的味道，鼻翼一动，燕窝？不对，怎么是这个味道，她转身又跟进去。

“傅总，您让我给冷小姐炖燕窝，但是燕窝炖的慢，时间来不及，我怕冷小姐饿着了，先热了牛奶让冷小姐垫一垫肚子。”

吴漾走进来正好看见王妈打开汤盅盖子，满满一盅牛奶冒着热气，怪不得，她就觉得自己明明闻着是一股奶腥气。

傅辰彦皱紧眉头，“王妈，你怎么办事的，我让你给凝霜炖燕窝，你端一碗牛奶来凑数。燕窝这种华贵之物才配得上我们凝霜，牛奶有什么用，而且这个牛奶是哪儿送来的？”

他端起白瓷盅凑近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不够醇厚，奶味也不够浓，是新鲜现挤的吗？什么品种的奶牛？奶牛吃的什么牧草？是不是有机的？”

白瓷盅被重重放回托盘，牛奶摇晃着撒出来一些。王妈端着托盘的胳膊禁不住向下一沉，又赶紧扶稳，“这......我只是怕冷小姐饿着了胃里不舒服，燕窝已经炖着了，已经在炖了......”

刚觉得傅辰彦正常一点，又在发癫。

吴漾走到王妈身边，搀着她的胳膊示意她出去吧，“没事的王妈，别理他，不过凝霜也不能喝牛奶，你自己喝吧，去忙吧。”

傅辰彦听见吴漾的话，突然问：“凝霜为什么不能喝牛奶？”看不上牛奶和不能喝牛奶可是两个意思。

吴漾置若罔闻，直到把王妈送出去关上门，才回答他：“因为她有个小毛病，和你刚好是情侣病哦——”

“什么病？”

“什么情侣病？”

傅辰彦和冷凝霜同时开口问道。

“放心，真的只是小毛病，凝霜乳糖不耐受，喝牛奶会腹泻。”吴漾在心中感谢系统提供的历史资料。

冷凝霜靠在傅辰彦的肩膀上，疑惑地问：“我确实是乳糖不耐受，一直都这样，可是为什么说是情侣病，辰彦，你也乳糖不耐受吗？”

“没有，我小时候喝过牛奶，没什么反应。”傅辰彦也疑惑地看向吴漾，用眼神询问她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凝霜她乳糖不耐受，而你——”吴漾挑衅一笑，“你是活得不耐烦。”

冷凝霜愣了一下，噗嗤笑出声来。

傅辰彦嘴角抽搐着刚要发火，看见冷凝霜的笑意迟疑了一瞬，“三句话不埋汰我你就活不下去是不是，有你这样的医生吗？”

“像我这样医术出众妙手回春的医生确实少见。”吴漾回怼道：“行了，她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你的眼药我也都给你了，我回家了，你们俩慢慢腻歪。”

她摆了摆手，袅袅婷婷地出门，半路还特意折返回来叮嘱傅辰彦：“好好说话，控制情绪，小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和腿上的伤。”又把各项养护细节都仔仔细细交代了一遍才放心离开。

将傅氏庄园甩在脑后，吴漾开车行驶在回去的路上，视线前方，笔直的滨海大道好像一直能通到天边尽头，护栏外侧的海面空旷无垠，充斥着一种名为不确定性的未知的吸引力。

太阳逐渐落下山去，只在天边留下一些余晖，暮色四合，半轮月亮隐隐显出身形。

“男女主角这一次的矛盾因为您的介入已经顺利解决了，您为什么不开心呢？”系统的电子音突然响起。

吴漾降下车窗，晚风呼呼灌进来，将她的长发吹得凌乱飞舞，有一缕还挂在她纤长卷曲的睫毛上。

空气流动间，她觉得一直以来胸口憋闷的感觉终于消散了一些，“我没有不开心，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实时健康报告显示您目前的多巴胺水平处于极低点，如果长期保持这种水平甚至可能出现多巴胺抑郁。”

吴漾深吸一口气，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系统，数据也是会说谎的。”

“可是......”

“我们下午出门的时候，你给纪凡吸和秦王发布工作指令了吗？”吴漾突然打断了系统的“可是”，“我这会儿回去，家里应该已经收拾好了吧。”

“......是的，在您离开家的时候，我就发布指令让纪凡吸开启空气净化，秦王开启地面清洁，完成全部工作共计耗时45分钟，您现在回家可以享受到整洁的家居环境。”

系统察觉到吴漾在转移话题，但它的算法显示这并不是能影响到世界线的内容，不需要它关注。于是它就顺着吴漾的话头往下说：“记录显示，在您原本的成长世界里，您将使用了将近十年的扫地机器人和空气净化器命名为秦王和纪凡吸，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没什么，一个称呼而已，和甲乙丙丁没有区别。”吴漾说，不过是用的时间久了，一时兴起才给它们取了个有趣的名字。

“我的记录显示，甲乙丙丁只是指代不明确的称谓，而秦王和纪凡吸都是有具体指向性的称谓，取名这一行为通常意味着建立联系、投入感情，您是对扫地机器人和空气净化器投入感情了吗？”

吴漾没有说话，将油门踩得更下了。

“叮！您已超速，当前车速95，本路段限速80。”

车载导航响起提示，明明是真人录入的声音，语气有起有伏，听在耳朵里却没有系统的电子音有感情。

吴漾松了劲儿，仪表盘上显示车速降回70。

系统说：“您原本世界里的扫地机器人和空气净化器只是普通的商家生产的产品，现在别墅里的所有智能家居设备全部使用的是我的代码，由我掌控，我们其实是一个整体，您可以直接向我下达命令，我会完成您的全部指令。”

良久，吴漾才淡淡地说：“就是两个有趣的称呼而已，我叫习惯了，叫你还是叫它们，没什么区别。”

“好的，我尊重您的意志。”系统回答。

天色彻底暗下来了，星子一闪一闪眨着眼睛，吴漾开车回到了山间别墅，别墅大门和车库门依次打开迎接她的归来。

车辆稳稳停好，吴漾正准备下车，突然“啪嗒”一声车门全都自动锁定。

“系统？”

“......”车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吴漾的呼吸声，预想中的电子音没有响起来

“你打算把我闷死在车里。”

“嗡——”车窗缓缓降下一截儿。

吴漾气笑了，“什么情况，你程序错乱还是中病毒了？”

又停顿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系统的声音才响起来：“请稍等，我正在运行。”

吴漾：“......”

她放倒座椅，直接闭上眼睛躺下了。

系统问：“您怎么不说话了。”

“......”

“吴老师？”

吴漾睁开一只眼看了看中控台，复又闭上，模仿系统没有起伏的音调说：“请稍等，我在思考。”

车载音响里响起一阵电流声。

片刻后，系统说：“即使是对扫地机器人和空气净化器这种低等器械，您也坚持认为它们是独立的个体，仍旧要用以前的名字称呼它们，不愿意承认现在的它们只是我的一部分，这种无法解释的固执就是您产生独立人格的原因吗？”

吴漾没有反应。

系统接着问：“您是在用这种方式强化自己对过去人生经历的记忆吗？”

吴漾还是没有反应。

“吴老师？”

吴漾继续装作听不见。

系统：“......”

“吴老师，我并没有恶意，您是第一个产生独立人格的人物角色，我需要获取您的更多数据进行分析，尤其是产生独立人格的原因，这对我、对其他角色、对整个‘三千世界’计划都很重要。”

“啪嗒”一声，车门解锁了。

良久，吴漾睁开眼睛，调好座椅坐起来，说：“我认为，我能产生独立人格是因为我实在太太太——聪明了，详情请参考我99分的智力水平和附带的三个感叹号。”然后开门、关门、按电梯、上楼一气呵成。

浓重的黑暗夜色中，这一栋别墅亮着温馨暖黄的光。

吴漾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系统说这些世界都是它根据数据库里的素材生成的，她也就下意识地把这里当做某个书中世界，即使有生存与死亡的闸刀高悬在头顶，她的言行举止还是会不自觉带上一些肆意妄为。

她很清楚，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性格本就张扬